21.3.14
一支遗留的手指
“請問有沐浴露嗎? ”我在一間小店裡問著櫃檯後的中年男人。
“沒有,肥皂要嗎? ”
“不用。 ”我沉默的看了男人一眼。
匆匆的拿著背包,嚴肅的開了門,沒說謝謝,就走了。
我讨、厌、害、怕用肥皂。讨厌妈妈的男人在我十五岁时用肥皂堵住我的口,硬把阴茎插入我的阴道内。那一次以后,我不允许我的阴道内出现任何的阴茎。事情过后,我喜欢跟着月亮往这个城市最安静角落走,担心脆弱被人识破。我常在街道上无穷无尽的走着,有时走到无人的商店里闲逛着,有时走到了无人的公园里坐着,找不到可以插入点身,歇点息的位置。我开始长时间躲在人群里,偶尔和女人做爱,祭拜一匹兽。夜来了,我才走。
十一月,在巷口的十八号房间住不到三个月。房东太太说有个快要从国外回来的亲戚,暗示我把房间让出来,另觅他处。
很快的,我住到了对街眼镜店转角处的一间房间里。经过眼镜店的日子里,我都在怀疑着老板为什么把店名取为“Blind (瞎子) ”。后来才觉得,也许老板取名“瞎子”有他的理由;因为瞎子要到眼睛店里配一副眼镜的勇气和代价是很大的。
房間裡除了簡陋的家具,什麼也沒有。虛弱的窗簾,遮不住一室的黑。
每天我都重复着同样的步骤,起床、上班、下班、睡觉。偶尔喝点酒,写写程式。
路过马路时,斑马线上的行人每个都将身体往前倾加一大步。脚步太快,偶尔会让我透不过气。过马路前想的几个程式很快的也变成几个支离破碎的语言。只要一用力呼吸,“嘣”的一声就不见了。
我的世界就等于坟墓,这里成了我实践孤独与寂寞的墓所,所以我如此的悲伤。
楼下住的是个戴着眼睛的二十五、六岁的女人。黑框的四方眼睛里溢出了一滩灰冷的死水,差点没把我冻死。住了五个月的我和她,一句话也没说过,大多数的时候,我们用眼神打招呼。
隔了一層樓,我們之間像隔了條換日線。她的昨天,是我的今天。
阴沉沉的午后,天空压着海,缓缓行走的云和浪压成一片蓝挂在房间的墙上。她一身湿湿的走来对我说:“浴室里的水管裂了,请你去帮个忙。快点,跟我走。”这是我听到她说的第一句话。她湿了一身,都是水。电梯里,她很静,不说话。我想帮她抹去头发上的水,她以某种成熟的手段挽拒我的要求,说:“我自己来。”
她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,一台电脑,好几箱书以外,连椅子也没有。她示意我到浴室里检查水管。我低头看着喷着水花的水管,却不小心瞄到了正在更衣的她。衣服低下她的身躯,像湿了的抹布,在滴水。光线从她的肋骨透出,隐约可以看到楼下人流涌处的街道有对白皙的大胸脯,像是要从胸罩里弹出来一样,寻找一双手。我趁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,阳光的气息果然已经相当遥远。一不留神,我的手不小心被水管破裂的碎片给划伤了。血滴像断线的珍珠项链成串的滑过白色的陶瓷地砖,散落一地,随即被瓷砖的缝隙吸进去。
修好后,我在床的旁边坐了下来。她倒了满满的一杯茶过来,往我的方向走,眼睛盯着水,怕烫到了手。走得越慢,杯子里的茶晃得越厉害。还没来得及对她说:“小心”,热茶就灌进了我口里。
一室寂静,只有我的呼吸声迥响耳际,谁也握不住。我轻声说:“你的表情和眼神,仿佛非常希望我吻你,是吗?”她没有开口,也没有回答。只是沉默的斜靠在床沿。
从床边落下的长发触到我脸上,我更控制不住自己。手触及她的胸脯的时候,她像个溺水的人一样不断挣扎,一样恐慌。她扭捏的动作,让我把她的胸脯握得更紧些,深怕白皙的肉一不小心的会从指缝间滑了出去。我伸出手搂住她的腰,将她轻轻拉向我。此时我才发现,这段日子我有多想念这个几乎没说过什么话的女人。
用食指钻进她的阴道时,我可以深切的感觉到她的恐慌,像她在梦里的眼神,有点哀怨。饱含触感的手指插入她的阴道内,我感到她体内涌出了我也能感觉到的欲望之流,不知不觉地滑入我心里,很强烈的感觉,像一种未知的意识。两人不知不觉得紧靠在一起,磁铁般的吸入彼此的身体里。我把手指遗留在她的阴道内,想把它堵住,不让其他阴茎进入,企图用她的阴道祭拜一匹兽。
我坐在床沿,老地方上和她繼續談話。
她说:“未来是个陷阱,挖在大脑正中的地方。乳房也只是女人为了弥补阴道的空隙而长出来的肉,迷恋女人的身子是件太多余的事了。”
看著她,我答了: “ 。我只是一匹獸飢,餓,的,恐,龍”
她茫茫的眼神里好像不了解我说的,也不知道会在这里遇到什么人,包括遇见我。没谈多久,她就睡着了。
我坐了起來,在深黑色的夜裡,緊抱著膝,認真看她。
她脸上起伏着利落的线条,悄悄冒出的汗水被我发现个正着,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,眼前的女人被我的手指堵住了阴道后,流出的是欲望的喜液。是的,我刚刚真的堵住了她的阴道,真、的、只、是、堵、住、了、阴、道。
然而,我不是已經長成了一個女人了嗎?
沒有人可以回答我的問題。
宁静的房间里,偶尔听到一些擦擦声。那是车子开过水洼,溅起了水花。这城市还是那么喜欢哭泣,尤其是在这么深的夜里。
镜子面前的我扎了一束简单的马尾,在脑后任性的摇晃。我疲倦的听着外头的风雨声,仿佛,再次听到妈妈在那件事发生以后,在我耳边号哭的悲痛回音。我将身子往床前挪前了一大步,却什么也看不到……像是妈妈死前每晚静坐的样子一样。
选择在凌晨时分走出她的房间,我想拉住时间,它却不理会,只有昨夜和我擦身而过。关上门的那一刻,我离的够远了。看上去像个沙漠的旅人遇到绿洲一样,我在渴望。她没有停住我。我一直往楼下走,想走到无人的街道,无息的味道里去。转过头的那一瞬间,我隐约听到她闭上眼睫毛,眼泪噗嗤掉下的声音。我似乎可以从她眼里的裂缝中看到自己无法挽回的东西。我几乎感到悲伤在举起双手,狠狠的将我推倒在地,或者撕成碎片。
之后的十六个月中,我没有让她再踏进我的世界一步。不是不要和她说话,不想看到她。相反的我对她的思念深化成一种肉体所能企及的奇迹,一种像似爱情造成的幻觉。只是支离破碎的情欲找不到一条流淌的通道,黏住了我。
一夜,我在眼镜店门前第七个脚步的地方遇见了她。她剪短了的头发,显出令我叹息的轻。少了黑框眼镜遮住她的眼睛,黑色的死水一倾而出。冻伤了我的眼泪。
我赶紧找出一贯对她才会使用的温和语调,想开口说话的时候才惊觉想象过的景象,如今真的实现了。像这样的不期而遇,我也许才不会那么紧张,才会记得告诉她:“我的手指遗留在你的阴道内,还没拿。”
在她面前,我又一次欲言又止。她无言抵抗了许久,想绕开我逃跑。其实,再一步她就可以碰到我了,她却退一步,后退又后退,没有掉头的直线离开。从她直线退步的眼神里,我没有听到她的声音。我知道,她要用沉默逼我屈服。
到了轉角處,她側身走了,一直走到道路消失。
我衝上前,又停下來,眼巴巴看她遠去。
像麥田裡的稻草人,我在眼鏡店前呆立了很久。
老闆走出來,輕拍我的肩問: “ ? ?怎麼了東西掉了嗎”
“一,時,失,控。 ”我無法解釋自己的行為說著。
“如果會改變就改變,不會改變的也只是跟從前一樣。 ”他說完,就走入“瞎子”裡。
她的愛稀少又昂貴。我不相信有任何人會愛真正的我,包括我在內。
我退了幾步,蹲在地上,點起一根煙,努力地吸著,很寧靜。
我很清楚的知道,当她侧身的瞬间,那天变成了一条界线。她带走了我所有的繁华,留下的只是往后每一日的平淡无奇。那一夜和她的故事,就像在手心里长了一块死去的茧一样,麻痹了痛的感觉,却还停留在那里。有一日,和她之间的回忆也会像破拖鞋一样被丢到垃圾场。
回到住的大厦楼下,我反复的问自己:“手指还留在她的阴道内,她离开了,怎么办?”
幾秒的時間裡,我計劃了一切。
我故意不搭電梯,繞道而行。在她住的房子前停了下來。輕敲了幾下門。
她開門,我進去。
在她侧身走到厨房的那一刻,我拿着褐色的麻绳,在她的脖子上形成了深蓝色的项圈。一室的死寂,空气里剩下的只是她与残存在喉中少许氧气搏斗的声音。确定她的体温还没有在快速下降的时候,我用刀把迷恋已久的阴部割了下来。炽热的阴部里有我遗留在她阴道内的手指,我把它放入水晶玻璃盒里。没有人发觉水晶玻璃盒是属于我的,除了我。
鲜血像伤心的泪一样流,弄湿了地板。我把她剩下的肉,分解后放入黑色的皮箱里。准备用咸的海水为她的肉消毒,稀释她身上的血。
把黑皮箱丢入海里的霎那,她一点感觉也没有。浸在水里与外界隔离,寂静中的寂静,连海浪都回荡的像水纹。
我會在沿海地帶,等著潮汐更改送她回來。
离开前突然下起了大雨,所有人都惊慌地散开,或是回家,或是躲进两旁的商店里。我没有躲起来,眼眶因此被雨淋得肿胀。
我吸着烟,走着走着,并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。只是在潜意识里,独自缅怀。
下雨了,今晚的月亮不會出來了。
我在半空中,被微風剪碎。
我閉上眼,瞎了往後的半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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